当前位置: 首页 > 励志故事 > 木鱼·馄饨

木鱼·馄饨

时间:2020-10-29 10:10:42点击:

深夜到临沂街去访友,偶尔在巷子里遇见多年前旧识的卖馄饨的白叟,他开畅仍旧,幽默仍旧,尽管抵不过岁月风霜而有一点佝偻了。

四年多以前,我客居在临沂街,夜里经常作业到很晚,每天清晨一点半左右,一阵清脆的木鱼声,总是响进我临街的窗口。那木鱼的声响非常准时,天天都在清晨的时间敲响,即便在风雨来时也不间断。

 

刚开端的时分,木鱼声带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,往往令我停止作业,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长空,心里不断地想着:这深夜的木鱼声,到底是谁敲起的?它又象征了什么意义?莫非有人每天清晨一时在我住处附近念经吗?

在民间,过去曾有敲木鱼为人报晓的僧侣,每日黎明将晓,他们就穿着袈裟草鞋,在街巷里络绎,手里端着木鱼敲,一来叫人省睡,珍惜光阴;二来叫人在心神最为清明的五更起来读经念佛,以求精神的净化;三来僧侣借木鱼报晓来布施化缘,得些斋钱。我一向觉得这种敲木鱼报佛音的作业,是中国佛教与民间日子相契的一种极好的佐证。

 

但是,我对于这种失传于街巷很久的传统,却出现在台北的临沂街感到利诱。因此每当夜里在小楼上听到木鱼敲响,我都有按捺不住去一探究竟的冲动。

 

冬天里有一天,天空中落着无力的小雨,我正读着一册印刷极为精美的金刚经,读到最终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”一段,木鱼声刚好从远处的巷口传来,格外使人觉得无边无际,我披衣坐起,撑着一把伞,决心去找木鱼声响的来处。

 

那木鱼敲得非常沉重着力,从满天的雨丝里穿扬开来,它敲敲停停,忽远忽近,完全不像是寺庙里读经时急落的木鱼。我追踪着声响的轨迹,仓促的穿过巷子,远远的,看到一个披着广大布衣,戴着毡帽的小老头,他推着一辆老旧的摊车,正摇摇摆摆从巷子那一头走来。摊车上挂着一盏四十瓦的灯泡,跟着道路的颠簸,在微雨的暗道里飘摇。一向利诱我的木鱼声,便是那位老头所敲出来的。

 

一走近,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卖馄饨的摊子,我问白叟为什么挑选了木鱼的敲奏,他的回答竟是非常简略,他说:“喜欢吃我的馄饨的老顾客,一听到我的木鱼声,他们就会跑出来买馄饨了。”我不禁哑然,原来木鱼在他,就像乡间卖豆花的人摇动的铃铛,或者是卖冰水的小贩手中吸引小孩的喇叭,只是一种再也简略不过的信号。

 

是我自己把木鱼联想得太远了,其实它有时分仅仅是一种劳累日子的东西。

 

白叟也看出了我的绝望,他说:“先生,你吃一碗我的馄饨吧,完全是用精肉做成的,不加一点葱菜,连大饭店的厨师都爱吃我的馄饨呢。”我所以丢弃了自己对木鱼的魔障,撑着伞,站立在一座红门前,就着白叟摊子上的小灯,吃了一碗馄饨。在风雨中,我品出了白叟的馄饨确是人间的甘旨,不下于他手中敲的木鱼。

 

后来,我也慢慢成为白叟忠实的顾客,每天作业到清晨的阶段,远远听到他的木鱼声,就在巷口里候他,吃完一碗馄饨,才开端持续我一天未完的作业。

 

和白叟熟了以后,才知道他挑选木鱼作为馄饨的信号有他共同的匠心。他说由于他的生意在深夜,实在想不出一种可以让远近都听闻而不吵醒熟睡人们的东西,而且深夜里像卖粽子的人大声叫嚣,是他觉得有失尊严而有所不为的,最终他挑选了木鱼——让清醒者可以听到他的叫唤,却不至于中断了熟睡者的美梦。

 

木鱼总是木鱼,不论从什么视点来看它,它仍旧有它的心爱之处,即便用在一个馄饨摊子上。

 

我吃白叟的馄饨吃了一年多,直到后来迁居,才失去联络,但每当在静夜里作业,我仍经常怀念着他和他的馄饨。

 

白叟是咱们社会角落里一个平凡的人,他在临沂街一带卖了三十年馄饨,已经成为那一带夜日子里人尽皆知的人,他当然对自己亲手烹调后小心翼翼装在铁盒的馄饨很有决心,他用木鱼声传递的馄饨也成为那一带的金字招牌。木鱼在他,在吃馄饨的人来说,都是日子里的一部分。

 

那一天遇到白叟,他仍是一袭布衣、仍是敲着那个敲了三十年的木鱼,但是白叟已经完全忘记我了,我想,岁月在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串声响吧。我站在巷口,看他慢慢推走小小的摊消失在巷子的拐角,一向到很远了,我还可以听见木鱼声从黑夜的空中穿过,温 暖着迟睡者的心灵。

 

木鱼在馄饨摊子里真是美,充满了日子的美,我离开的时分这样想着,有时读不读经都是无关紧要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