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把人的一生当作一天来过
时间：2020-10-07 11:05:19点击：
想象人在世上只活一天。或是心跳呼吸加速，把终身压缩在地球自转一圈的时刻里；或是地球自转怠慢，慢得转一圈需要上百年。怎么说都成立，无论哪种状况，人都只能见到一次日升、一次日落。
在这个国际里，将没人目睹过节气的改变。随便哪个国家12月出世的人，肯定见不到风信百合、紫菀、仙客来还有火绒草，见不到枫叶斑驳，听不到虫吟鸟鸣，12月出世的人一辈子冷兮兮。相同，7月出世的人，脸上衰败过雪花，没见过一湖冰晶，没听过靴子踏雪声，7月出世的人毕生暖洋洋。四时的光景只在书里见过。在这个国际里，人生是根据光的明暗来规划的。日暮出生的人头半辈子在夜里，便学些比如编织、修表的室内营生，他们博览多思，好吃，惧怕外面广大的漆黑，喜好玩味影子。早晨出世的人学种田、垒墙之类的户外行当，好身板，厌烦书，不动脑子，爽朗自信，天不怕地不怕。
“小暮生”和“小晨生”们赶上光线改变便乱了套。太阳升起，“暮生”撞见树木、海洋、山峦，被天光耀得睁不开眼，所以回到家里，拉上窗布，在半明半暗中了此残生。夜幕降临，“晨生”看不到鸟的飞去飞还、海的浅碧深蓝、云的慵懒随意，不禁号啕。他们哭着闹着就是不学室内的黑暗手工，躺在地上瞪着天空，要瞪出从前看到的景象。
在这个人生只有一天的国际里，人们盯住时刻，就像猫竖着耳朵听阁楼上的动静。岁月虚掷不得，出世、上学、恋爱、成婚、作业、老年，都会集在太阳的一升一落、天色的一明一暗之间。人们在街上相遇，手挨一下帽子便仓促而别；人们在家里相遇，谦让地问过身体好不好便各忙各的；人们在咖啡馆聚首，心里盘算着日影，绝不流连。时刻太宝贵。人生是流光的一瞬，是一次飘雪、一个秋日，是马上要关闭的门缝里那留不住的光，是寥寥的几次举手投足。
暮年来临，一个人无论在白日还是黑夜，都发现自己谁也不认得，时刻不曾有过。父母已在正午或深夜逝去，兄弟姐妹已搬到别的城市去寻找机会，朋友已跟着太阳角度的改变而改换。房子、城市、作业目标都是为习惯这旦暮生计而规划的。人到暮年谁也不认得。他和人攀谈，却不了解人家。他的终身分散在零七碎八的攀谈中，为零七碎八的人所忘记。他的终身是几段仓促的事迹，没几个人见过。他坐在床边的桌前，听着澡堂的水声，怀疑心外可曾真的有物。母亲真的拥抱过自己？自己真的和同学有过那可笑的较量？恋人真的有过一个？这一切现在都在哪儿？在哪儿？
他坐在床边的桌前，听着澡堂的水声，模糊感觉到光线的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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